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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盡染霜華(大結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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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涼亭中,杜月娘雙手顫抖的為他們沏茶,美眸中蓄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讓淚落。“是什麽時候的事?為何不告訴我?”

寧逸塵雙手接過她遞來的茶盞,目光癡癡的望著她的臉,隨即察覺到燕今歌的眼神,立刻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們別這樣,不是還有三個月麽,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杜月娘心頭滿是悲痛,她知道三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身為醫者她見了太多生離死別,早該看淡生死的她在得知寧逸塵即將死去時,依舊揪心得喘不上氣。

“還有救的,肯定還有救的,一定有什麽辦法能救你。”杜月娘低聲喃呢,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一刻她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讓寧逸塵活下去。

寧逸塵靜靜的凝望著她,眼底的溫柔再也藏不住,仿若終於決堤的洪水,洶湧澎湃不可斷。“月娘,人生自古誰無死,不必為我難過。此生能認識你們,我心足矣。”

他這一生都站在他們的身後,駐足凝望著他們的背影,但他不後悔,能親眼看到她幸福,他就覺得幸福,更何況給她幸福的那個人是他最親的兄弟,他覺得很滿足。若說唯一的遺憾,就是未能成功預約她的來生,燕今歌這廝太霸道,連她的下輩子都提前預定了,著實讓他無奈。

“可我不甘心,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我做不到。”杜月娘的情緒終於崩潰,雙手緊緊的捂住臉頰,淚水從指縫中滴落。

能在死前見她為自己落淚,不知為何,一股滿足湧上寧逸塵的心頭。“好了,別哭了,多大點事兒,值得你哭麽。”話雖然這麽說,可他還是伸手接住了她落下的淚,溫熱的潮濕,像永不退色的陽光彌補了他心底所有的空洞。

得她一淚,此生再無牽掛,他死而無憾。這般想著,寧逸塵臉上浮起一抹滿足的輕松,看得旁人又是一陣揪心。

見他這副模樣,燕今歌哪裏猜不到他的心思,這廝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茍延殘喘,或許在他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就決定了要戰死沙場。

“景兒,他還有救。燕易曾經說過,他的棺材能令瀕死之人獲得新生,只要讓逸塵躺在他的棺材裏,就能保住他的性命。”燕今歌腦中一陣電閃雷鳴,這條被他忽略了很久的信息突然跳了出來,讓他抓住了希望的微光。

杜月娘聞言一楞,旋即大喜用力抓住寧逸塵的手歡喜道:“對啊,燕易的棺材能保你性命,你還有救,太好了。”

她掌心的暖流讓他貪戀,但寧逸塵還是抽出了被她緊握的手,緩慢的搖了搖頭,“一覺醒來失去所有的滋味,肯定比死還要折磨。月娘,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肆意瀟灑的活,轟轟烈烈的死,如此才算得上是真男人。”

“可是……”杜月娘如鯁在喉,可是她舍不得啊,她舍不得他死。多年相處,他早已經是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家人,要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等死,就好比拿刀子在挖她的心,實在是太疼了。

寧逸塵難得強硬了一回,凝眸與她對視,強勢道:“沒有什麽可是,我這一生雖短暫卻活得很明白,強過無數長壽卻渾渾噩噩的人。這是我的選擇,請你們尊重。”說完頓了頓,用一種玩笑的語氣道,“若說我這一生還有什麽遺憾,就是沒能搶占先機與你約定來生。今歌,好歹我們兄弟一場,這次你就讓讓我,行不行?”

原本悲痛的燕今歌被他這句話氣笑了,眸光沈沈如水,卻是搖了搖頭,“不行,有本事下輩子你我再相遇,我們公平競爭。”

“好,一言為定,下輩子我們還做好兄弟。”寧逸塵故作輕松的捶了他肩膀一拳,轉頭笑望著默默垂淚的杜月娘,想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手指微動終究還是沒有伸手。“村姑,還有你,下輩子我一定趕在他前面遇見你,到時候你可不能拒絕我,聽到沒有?”

杜月娘哽咽著點頭,恍惚中卻見他豎起了小拇指,如此幼稚的舉動,終於逗得她破涕為笑,伸出小拇指與他的勾在一起。

“勾一勾連一連,你我相約到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一看你們就是長命百歲的命,看來我得等好幾十年才行。”寧逸塵依舊在笑,緊緊勾住她的小拇指卻沒有松開,就讓他貪心一回吧,多感受一會她的溫柔。畢竟再過不久,他將再也感受不到,聽說奈何橋上風很大,只盼此刻的溫柔能驅逐所有寒意。

半月後,新帝禦駕親征,勢要大破靈州城,斬殺上池皇帝南宮銘。寧逸塵作為先鋒營大將,率領二十萬大軍勢如破竹沖開靈州城城門,殲滅七萬守城將士,俘獲敵軍十五萬,此戰令寧逸塵名揚天下、載入史冊。三日後,一代名將寧逸塵傷重不治,至此隕落。

熙和八年,大元鐵騎終於踏破天炎關,正式進入上池腹地,大軍一路往南推移,直將南逃的南宮銘逼至一隅,自刎於溧水之畔。熙和八年冬至,南帝駕崩,上池亡!

經過五年內戰,十一年征戰的大元,終於獲得了巨額回報,結束了三分天下的混亂,將上池肥美的土地與城池劃歸進大元版圖。

一直作壁上觀撈戰爭財的虞國皇帝見上池亡國,終於如夢初醒,慌亂的想要組建軍隊對抗大元鐵騎,卻發現國內經濟早已經被景記土崩瓦解。國中貧富差距天壤之別,官員極盡所能的斂財,百姓民不聊生。在大戰尚未爆發之前,虞國皇室就因不斷爆發的民亂與起義鬧得焦頭爛額。

熙和十年秋,大元鐵騎出兵虞國,早已經被金錢腐蝕的守城將領主動打開城門迎敵軍入城,至此兵敗如山倒。

熙和十一年九月初七,虞國皇室及其宗室在雲山腳下盡數伏誅,共三千六百五十一人,無一幸免,虞國亡!

連年征戰令熙和帝身心俱疲,熙和十二年春,熙和帝舊傷覆發一病不起,同年深秋駕崩,因熙和帝無子,故傳位於幼弟蕭齊敏。

熙和十二年亦是昭寧元年,新帝蕭齊敏登基,封熙和帝獨女為承歡長公主,坐擁封地位比藩王。

涇陽臨歧縣桃花山莊,一身明黃色龍袍的青年倔強的抿唇,像個孩子似的跪在地上不願起身。“燕表哥若不收回兵符,敏兒就長跪不起。”

兩鬢已有白發的燕今歌聞言一曬,伸手將地上的年輕帝王攙扶起身,又欣慰又寵溺的嘆息道:“陛下,本王征戰沙場十九載,落了滿身的暗傷,實在是太累了。如今天下太平,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歌舞升平,還請陛下放我卸甲歸天。”說完望著蕭齊敏泛紅的眼,親昵道:“你師父等了我太久,餘生我只想與她攜手坐看雲卷雲舒,不再過問世俗之事,還請敏兒能夠成全。”

一聲久違的敏兒如驚雷般落下,炸得眼前年輕的帝王紅了眼,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他的請求。“答應你可以,但你們不能不管我。”

“傻孩子,都是當皇帝的人了,怎麽還這般孩子氣?”杜月娘好笑的伸手,輕輕抱了抱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年輕帝王,望著對方越發英氣勃發的俊臉,不禁一陣恍惚。

曾經抱著她腿哭著要吃糖葫蘆的小娃娃,如今已經長得這麽大了,從懵懂無知的小小少年郎終於成為這天下唯一的主人。望著眼前容顏長開一雙桃花眼璀璨明亮的蕭齊敏,杜月娘的心猛地一抽,不知為何,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張英年早逝了許多年的桃花顏,與敏兒極其相似的桃花眼正飽含深情與溫柔的對她笑,嬉皮笑臉的叫她村姑。

“唔,我的頭好疼,他是誰,他到底是誰?”劇烈如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而來,杜月娘疼得雙膝跪地,緊緊的抱住腦袋恨不能將腦袋劈開,看清楚那張陰魂不散的臉到底是誰。

“師父!”蕭齊敏大驚失色,卻見燕今歌動作熟練的一個手刀將她劈暈,極盡寵溺的抱在懷中。“燕表哥?師父她這是怎麽回事?”

燕今歌臉色不變,似乎這樣的情況早已經司空見慣,聞言輕嘆一聲,無聲苦笑:“老毛病了,每當她想起逸塵的時候,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可惜三表哥英年早逝,每每想起他朕的心都會止不住的疼。”想起寧逸塵,蕭齊敏也是滿臉哀傷,但他更想知道師父為何會變成這樣。

“情深不壽啊。”燕今歌面露苦澀,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杜月娘眉心多出的朱砂痣,對蕭齊敏輕聲解釋:“看到這枚朱砂痣了嗎?是在逸塵去世的第七天冒出來的,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你師父她便再也不記得他了,就好像所有關於他的記憶都濃縮成了這顆朱砂痣。”

“還有這種事?師父可是病了,否則為何不記得三表哥?”蕭齊敏記得師父與三表哥相識多年,怎麽可能一朝轉頭就會忘記?

燕今歌輕輕搖頭,已過不惑之年的他再不是二十年前的他,許多事情也能逐漸看淡。比如來生,比如曾經的那個約定。

“不是病,是因果。早在朱砂痣初現時,我便請過毛天師,他說這是因果的力量。逸塵曾與我們約定來生,這是因;我們同意了他的約定,就是果,朱砂痣則是證明。”說著燕今歌挽起袖子,露出胳膊肘上猩紅如血的朱砂痣。隨後迎著蕭齊敏震驚不已的目光,淡淡抿唇道,“就算是約定了來生,我也不會讓他。對我來說,什麽都能讓,唯獨她不行。”

來生麽,如果有來生,他又會是誰呢?晚風吹過,漫天的粉色花瓣迎風飛舞,蕭齊敏望著桃花樹下的一對璧人,突然揚唇輕笑,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妄議什麽來生?

只要今生無悔,來生如何又有何關系。

番外【蕭齊瑞】

番外【蕭齊瑞】

年幼時,我便知道父皇最愛的人是母妃,連帶著父皇看向我的眼神也滿是疼愛。我知道我是三位皇子中最得寵的,父皇看我的眼神與看旁人不一樣。但這種疼愛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母妃又生了一個兒子,比我白胖可愛,更得父皇的喜愛。

“瑞兒,如今你是哥哥了,要保護好弟弟,知道嗎?”父皇撫摸著我的頭,語重心長的對我說,眼底有一絲愧疚。

望著十二又白又嫩的小臉,我並沒有多少身為兄長的高興,反而覺得很生氣,都是這麽一個小肉球搶走了父皇和母妃的疼愛。如果沒有他,父皇就還是對我疼愛有加的父皇,母妃也是我一個人的。可我不敢表露出我的憤怒與不甘心,我怕失去父皇的寵愛,怕看到母妃失望的眼神。

很快,在父皇和母妃的保護下,十二和我都長大了。與我不同,十二容貌生得更像母妃一些,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成了父皇最疼愛的兒子。而我已經成年,自然不會與一個奶娃娃爭寵,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爭奪太子之位。

我飽讀詩書、研習兵法,待人溫潤如玉,博得滿朝稱讚。我之所以這麽做,只因我知道這是父皇最想看到的樣子。果然,我成了三位成年皇子中最得父皇看重的兒子,遠勝中宮嫡子蕭齊昊。

奪嫡之路並不好走,但有母妃和寧家的支持,在與蕭齊昊相爭的時候,我隱約能占據上風。但這也導致寧張兩家鬥得愈發如火如荼。

就在我以為我能穩壓蕭齊昊的時候,上池不知死活的挑起戰爭,被人遺忘已久的蕭齊宇終於嶄露頭角,近乎強橫的沖進所有人的視野。對呀,他也是皇子,且是嫡長子,就算是立太子他遠比我和蕭齊昊更有資格。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多麽天真,竟以為只要壓下蕭齊昊就能坐穩太子之位。

“呵呵,我真天真。”迷迷糊糊中,我從睡夢中笑醒,睜開眼卻對上皇後擔憂的淚眼。那一剎,夢境迅速褪去,望著明黃色的帳頂與身上的龍袍,朕才後知後覺的清醒,原來朕已經是皇帝了,已經坐上這天下最尊貴的位置。

“陛下,您沒事吧?”皇後擔憂的握緊朕的手,她的手邊是冒著熱氣的湯藥。

“扶朕起來。”身子越來越虛弱,朕強撐著坐起身,腦袋又是一陣昏沈,跟著眼前出現一張去世多年的桃花顏。呵,都說人之將死才能見到亡魂,朕果然命不久矣,不然為何總是能見到寧逸塵那張欠揍的臉?“皇後,朕又看到逸塵了。”

叮咚一聲輕響,皇後手中的玉勺輕碰藥碗,美眸中有著難以掩飾的哀傷,靜靜的將他望著。“陛下,臣妾知道您與寧將軍感情深受,但人死不能覆生,您要學會排解心頭的哀痛。”

望著眼前與朕執手數十年走過無數風雨的女子,那一刻朕的心中滿是不舍,如果朕真的命不久矣,她和承歡又該怎麽辦?

“傳瑛親王。”擡手推開皇後送到嘴邊的湯藥,朕知道此次舊病覆發,朕怕是熬不過去了。不過沒關系,敏兒已經長成頂天立地能夠獨當一面的男子漢,將皇室和江山托付給他,朕很放心。

敏兒來得很快,曾經白嫩可愛的奶娃娃如今已經長大,一張酷似母妃的俊美容顏不知惹得京中多少女兒家爭破頭的想要嫁給他。可他偏偏誰也瞧不上,一心只等那個燕晚晚長大,可燕今歌護犢子得很,這門親事豈是那麽好成的?

“皇兄,您找我?”蕭齊敏快步走了進來,先是對他行了禮,隨後對皇後行了禮。“皇嫂也在。”

望著眼前俊美有朝氣蓬勃的敏兒,朕深感欣慰,對他招手笑道:“坐,陪皇兄說說話。”傳位的聖旨早在第一次舊傷發作的時候就已經擬好,不管敏兒是否願意,這個皇位早晚都得傳給他。

蕭齊敏聞言在床邊坐下,待皇後退下,這才緊緊握住他的手問:“皇兄為何不肯吃藥?不好好吃藥,身子怎麽能好?”

“朕的身體如何朕心裏清楚,朕找你來是想和你說傳位的事。敏兒,朕沒有兒子,只有一個承歡,幸好朕還有你,這蕭家的天下只有傳給你,朕才能安心的閉眼。”

“皇兄,臣弟不許您說這種話。”蕭齊敏心一抽,急忙握緊他的手,眼眶通紅像極了可憐的小兔子,“不許您說這種喪氣話,禦醫說了只要您按時吃藥,這病是能治好的。”

“自欺欺人罷了。”他眼底的關心看得朕心頭微暖,朕這一生雖然短暫但並不孤獨,有兄弟有妻兒陪在身邊,比父皇幸福多了。“敏兒,你還記得父皇嗎?”

“記得。”蕭齊敏紅著眼點頭,想起駕崩多年的父皇,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悲傷流下了兩行清淚。“皇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父皇和母後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你的。”

“你說得對,父皇和母後倘若在天有靈一定也會保佑你,如果人死後真有靈魂,皇兄也會保佑你,保佑朕的敏兒逢兇化吉、開辟大元盛世。敏兒,你還記得你塵表哥嗎?這段時間朕經常夢到他,他還是年輕時的模樣,風流倜儻、霽月無雙,瞧著他那張招桃花的臉,朕真有些羨慕他。”

“塵表哥有什麽好羨慕的?錯愛一個永遠得不到的人,嘗遍淒涼孤苦一輩子,光是想想就替他覺得不值。”提起寧逸塵,蕭齊敏的眼底滿是不讚同。

聽他這麽說,朕突然松了口氣,原來他是個明白人,可朕又怕他步了逸塵的後塵。“原來你明白呀,錯愛一個永遠得不到的人,註定了會痛苦一輩子。敏兒,燕晚晚縱使有千般好萬般好,可她心裏沒有你,你確定要步你塵表哥的後塵嗎?”

蕭齊敏沒有說話,漂亮的桃花眸中卻滿是掙紮,良久才問:“皇兄是怕我與塵表哥一樣,錯愛一人孤苦一生?”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朕相信他定能幡然醒悟,“敏兒,朕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可若是沒了她,心都空了,又拿什麽來幸福?”蕭齊敏無力扯唇,不知在問誰。

朕愕然,望著滿臉掙紮與不甘的敏兒,朕仿若又看到了寧逸塵,那個借酒澆愁、放浪形骸卻終究無法釋懷的家夥。

情愛真的就那麽讓人難以釋懷嗎?朕疲憊的閉上雙眼,如果有來生,朕也想轟轟烈烈的愛一場,品味那令人回味無窮的情愛滋味。

熙和十二年秋,喪龍鐘響,熙和帝,薨。

番外【寧曦兒】

番外【寧曦兒】

我的命是撿來的,如果當初不是那個女人強行踹開門將我救出來,我想亂葬崗將會成為我最後的歸宿。我從未想過,我最恨的人最後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最信任的人卻成了養不熟的白眼狼,臨了狠狠反咬一口,將我推進萬丈深淵。

全天下的人幾乎都知道我曾被自己的婢女拐走,我不敢回京城,更無法面對那些長舌婦們的指指點點。我膽怯了,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終於明白人心的惡毒、現實的殘酷,以及自己的汙穢,那一刻我想到了死。

“喏,刀給你,要想死就痛快點,別浪費我的藥。”

那個女人突然開口,將她手中的匕首朝我丟了過來。我愕然,正常情況下有人尋死,別人不該是勸的麽,哪有她這樣直接將匕首遞過來的?

見我不說話,她又道:“怎麽?沒膽子自殺?這麽慫?要不要我幫你?”

那一剎那,從她的眼裏我真切的感受到了殺意,她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真的想殺我。我一點都不懷疑她的話,只要我點頭說想死,她手中的匕首就會插進我的胸口。

我很迷茫,她不是來救我的嗎?難道是我想錯了,其實她是來殺我的?

“要想死盡管去死,畢竟誰也不欠你的,尤其是我。”那個女人再次開口,不過卻不再看我,好像多看我一眼她都覺得多餘。

不知道為什麽,見她這麽不留情面的叫我去死,我反而覺得她率直得有點可愛,曾經對她的怨懟和憤怒,也在這一刻化為烏有。其實她說得沒有錯,誰也不欠我的,尤其是她。

人生在世不稱意十之八九,在經歷過那麽多磨難之後,我突然醒悟過來,如果我真的死了,想來也只有母親會為我掉幾滴眼淚,也許會悲傷幾年,但幾年之後呢,又有誰會記得我?

不,我不能死,我還年輕,我還沒有報仇,我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嘗試,還有許多風景沒有看過,我怎麽能輕易去死?

“誰說我要自殺了,我會好好活著的。”我對她說,她依舊沒有回頭,不過卻朝我丟了一個瓷瓶,裏面裝著令全封都女子擠破了頭也千金難求的去痕膏。

我想,其實她也不一定真的希望我去死,只是不想看我尋死覓活的折騰。

有三哥在,大仇很快得報。回京的路上,三哥告訴我,白鹮是她設計抓住的,我能大仇得報有一大半是她的功勞。三哥還開導我,當初就算沒有她,燕表哥也會退婚,畢竟那時的我何等囂張跋扈,不是燕表哥心中的妻子人選,三哥讓我不要再怨恨她。

其實,我早就不恨她了,或者說,其實我本來就不恨她,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男人轉頭就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我的自尊受不了那種背叛和拋棄。

“我一定能守得雲開見明月,早晚有一天會遇到真正疼我愛我的人。”抵達京城的當天,看到哭成淚人的母親和眼眶通紅的父親,我笑著對眾人說。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出現那麽一個人,他不在乎我的過往,能接受我的一切,包容我愛護我與我執守一生。

畢竟,那個女人容貌不如我、家世不如我,一個小小村姑都能得京城第一人傾心相愛,憑什麽我不能獲得幸福?

曾經的我一葉障目,以為全天下的男子加起來也比不上燕表哥一根手指頭,當真正將那遮住目光的葉片拿去,才發現幸福或許就在你的身後,只要你一回頭就能看到。

趙格!他是大嫂的弟弟,趙王府的世子,算起來與我也算青梅竹馬,可我從沒有正眼看過他。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來到我的身邊,用寬厚的肩膀為我遮風避雨,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我終於遇到了對的人。

三哥還是那麽死心眼,只要是那個女人需要的,哪怕上天入地他也為她達成所願。我問他值不值得,他永遠都只有一個回答,那就是值得。只要她高興,他就高興;只要她需要,他就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我不懂,像三哥這樣的天之驕子,為何會愛得低入塵埃。難道他就不能像我一樣,學會放手重新開始嗎?

長達五年的內戰終於結束,還不等人喘口氣,上池就趁機挑起戰端。三哥臨走前一天的晚上前來看我,遞給我一枚雙龍玉佩,說是給我腹中雙生子的禮物。

我覺得他很奇怪,連番追問下他才告訴我此番大戰可能會持續很久,他不確定還有沒有機會活著回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戰爭的殘酷我心裏都清楚,可望著三哥那張憔悴的臉,不知為何我突生一股不安。我不想讓他去,可我沒有阻止他的辦法。

“三哥,你就不能不去嗎?”

三哥笑著搖頭,擡眸眺望東南方,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炙熱,“哪怕是能靠她近一些,我心裏也歡喜。”

“可她心裏沒有你,你這是何必?”我哭了,為三哥覺得不值,更想不明白三哥這麽優秀的男子,想要什麽樣的美人得不到,為什麽偏偏對她情有獨鐘?她都有燕表哥了,為何還能勾走三哥的心?

我不是埋怨她,也不是恨她,只是覺得……命運弄人。

“不,她心裏有我,相識相知十幾年,她心裏早已將我當成親人,怎麽能說沒有我呢。”三哥在笑,可他的笑容落在我的眼中,卻比哭還要讓我難受。

這,或許就是一廂情願的最高境界了吧。明知道對方不愛他,可他卻依舊義無反顧、飛蛾撲火。或許這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至死不渝,不過卻是他一個人的至死不渝。

熙和元年冬月,新帝禦駕親征,臘月初三三哥強破上池靈州城,殺敵七萬俘虜十五萬,此戰令三哥名揚天下,位列天下名將之首。

同年臘月初七,三哥因傷重不治,年僅二十九歲。而那個女人在三哥去世的第七天大病一場,醒來之後眉心長出一顆妖嬈的朱砂痣,卻將與三哥有關的前塵過往忘了一個幹凈。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終於釋懷,原來真如三哥所言,她的心裏是有他的。只是為何,我無法止住淚水,明明……明明我該為三哥感到高興的,可為何我卻這般難過。

番外【蕭齊敏+燕晚晚】

番外【蕭齊敏+燕晚晚】

做皇帝是很辛苦的,這一點我在七歲的時候就很清楚,所以對於皇位我從未有過非分之想,畢竟那個時候我只對禦膳房情有獨鐘。

在吃遍了皇宮所有美食之後,我終於被七哥騙出了宮,七哥對我說燕王府有天下最美味的小食,我去了肯定不虛此行。只是我沒有想到,此番出宮美食沒吃著,卻差點送了命。

七哥對我下了毒,我一奶同胞的親哥哥竟然對我下毒,他的目的只是為了以罪攻心,逼迫燕表哥與他站到一條船上,在奪嫡之路上助他一臂之力。

我很傷心也很委屈,難道我的命就只值一盤子糕點嗎?還是沒吃到嘴的糕點,不過這次去燕王府我認識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她就是我的恩師。雖說當年拜師拜得稀裏糊塗,但師父對我很好,這倒是真的。

記得當時年幼,每每與師父打賭都會輸,這讓我一度以為師父真的是能掐會算的半仙,並對此深信不疑。現在回想,唉,這麽蠢的我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師父是我燕表哥的妻子,據說他們當初成親不是師父嫁燕表哥娶,而是師父娶燕表哥入贅。想我燕表哥可是京城第一人,就連父皇對他都是稱讚有加,這樣謫仙般的人物竟然會入贅?

我很疑惑,母妃卻雙眼放光的讓我跟著師父多學著點,她說能引得我兩位表哥至死不渝的女人肯定有過人之處。

我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了師父的過人之處,師父雖然做飯手藝差到驚人,但制藥的水平卻很高超,除此之外師父每次坑蒙拐騙的時候心理素質都特別好,謊話更是張嘴就來,比街上的神棍還要讓人深信不疑。

記得有一次,英騏因為貪玩喬裝打扮成落魄的道士,上街學著師父的樣子給人算命,十文錢一卦一天下來他非但沒被人砸了攤子最後還掙了十兩銀子。不過他也沒落得好,此事被刁風告訴了燕表哥,燕表哥又告訴了師父,唔,那頓打直到如今我都記憶猶新。

這也讓我深刻的意識到一點,那就是英騏的皮糙肉厚,果然比我抗打多了。而且師父揍人的手段也頗值得人學習,用沾了鹽水的竹枝抽人,不僅能讓人疼得跳起來,還不傷筋動骨,果然妙哉。

我有四位表哥,最讓我親近的不是師父的夫君燕表哥,而是我的塵表哥。諸位成年的表哥中,只有他會帶我去吃好吃的,也只有他會像個孩子似的,陪我到處瘋到處玩,也只有他在闖了禍之後竟然面不改色的推給我,如此無恥又厚顏的人,竟然是個長情得不像話的男人。

“塵表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師父?”那時我還年幼,瞧著他看師父的眼神像極了喝了三斤桃花釀一般,溫柔醇厚得令人沈醉。

他沒有否認,卻又沒有承認,只是依舊溫柔的笑著,那笑容裏藏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情愫。我以為塵表哥的喜歡就像我對桂花糕的喜歡一樣,過不了多久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去,可塵表哥卻用行動告訴我,他對師父的喜歡至死不悔。

我看不懂塵表哥的神情,也無法理解他的神情。我只知道兩情相悅的喜歡才是喜歡,一廂情願的喜歡只是自作多情。直到晚晚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嬌俏少女;直到我發現目光再也無法從她的身上挪開;直到晚晚興奮的跑來對我說她有了心上人,而那個人不是我。

我嘗試著忘記她,或者將這份感情轉移到別的女子身上,可終究都以失敗告終。不管那些女子有多好多美麗,可她們終究不是她,心空了一塊誰也填不滿。

塵表哥選擇了成全,而我選擇了淡忘,我終究是要成為執掌天下的人,前朝與後宮本就是互相制衡的關系。既然無法得到心頭所愛,那就讓自己成為他人的心頭愛吧。

登基的第三年,我順應滿朝文武的提議決定廣納後妃,朝中權臣的女兒們如同爭艷的百花進了後宮待選。望著一張張或美艷或溫柔或清純的臉,我認命的嘆了口氣,因為我發現她們竟然都沒有我好看。

母後見我遲遲不肯選妃,幾番勸說無果之後終於對我下了狠手。師父獨門秘制的燃情香將我的理智燒得支離破碎,我憤怒得捶墻卻又難受得想哭,就在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寢宮的門終於被人打開,一雙如白玉般的小腳踩在白玉地面上,她竟然沒有穿鞋。

“滾!都給朕滾。”我嘶聲怒吼,從未像現在這般絕望過。我本以為她會被嚇跑,可她非但沒走反而朝我沖了過來,隱約中我看到一張朝思暮想的臉。“晚晚?”

“大師兄,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晚晚飛起一腳將我踹翻在床,光潔如玉卻冰涼刺骨的玉足踩在我的心口,我只覺得渾身的燥熱燒得更加旺盛。

“你快走,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會傷害你。”我咬破了舌尖,滿腔的血腥味讓我被欲火燒得破碎的神志清醒了許多。

晚晚驚訝的望著我,顯然是很意外為何我還能如此清醒。其實我更意外,晚晚一直都住在母後宮裏,如今我這副模樣母後為何還準許她來看我?

正在我僵持著不敢動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晚晚終於起身離開,不過卻是朝香爐走去,嘴裏還在嘀咕:“難道是燃情香放太久效果下降了?不應該啊,明明太後說在他喝的茶水裏面也加了料,他怎麽還能這麽自律?”說完狐疑的回頭看著我,一字一頓的問:“師兄,你不會是……不能人道吧?”

轟的一聲,我的腦袋徹底炸了!不能人道?這種話從她這種小丫頭嘴裏冒出來,對我而言簡直是天大的恥辱!

“燕晚晚,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再不走,可別怪朕強娶了你!”天知道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有多難受,這種難受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後匯聚成一股強烈的沖動,逼著我又咬了一口舌尖才生生止住這種要將她吞吃入腹的沖動。

哐當一聲脆響,接著一團柔軟沖進懷中,帶來陣陣繾綣的香風。等我回過神來,只看到她如瀑的長發披散開來,居高臨下的跨坐在我的身上,滿臉的驚喜和迫不及待。

“讓你這死鴨子嘴硬的臭師兄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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